cp：穆莱
一发完结
...不甜
架空 人鬼情未了设定==+ 洒狗血系列
脑洞来自于BGM：Haunted—Beyonce 真的听着听着就开始灵魂飞升 你喜欢的话就太好了ww
【若我魂魄纠缠于你，你也必然会紧追我的灵魂。】
身陷灵中，漂移不定，魂绕不去。
纠缠不休，紧追不舍。
生死与共，如影从形。
永生永世，跬步不离。
I will haunt your soul.
0.
我是怎么了。
怎么了。
这种近乎抽搐的疲惫。
有什么东西坏掉了吧。
他想。
1.
以前的很多事穆扎卡都不记得了。
记忆这种东西最为玄妙。明明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，却又最难以捉摸。
每次做梦，穆扎卡总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。沉默的影子从未开口过，但他知道，所有的影子都拥有相同的灵魂。它在那里静止，没有实体，没有情绪，在一旁冷冷旁观自己梦里经历的荒诞情节，像一个寡言的审判者。
他有时候觉得它几乎要缩作一团，又觉得它应该是不甘消逝的。所以尔后又将化为黑洞，将自己吞噬，将梦境吞噬，将现实吞噬，将光明吞噬，将所有吞噬，最后整个世界变成一个如它一般无言的，空落落的影子。
后来有一次，他对着那团黑影开了口。
“你为什么看着我？”
黑影颤了一下，顿住，又颤抖起来。突然那团黑色朝着自己猛地晕开，一瞬间穆扎卡联想到张开巨颚将要吞食猎物的猛兽。于是他条件反射地闭上双眼。
再睁眼时，看到的是天花板。
他从梦里逃了出来。
穆扎卡坐起，感觉似有所失。
往后的很多个梦里，那个影子再也没有出现。
2.
“来，这是房间的钥匙。”
将租金递过去，穆扎卡接过一串物什，向房东道了声谢。
倒霉的事发生在两天前。楼上的住户出差忘记关水，自己晚上到家，才发现客厅和居室已经严重渗水，不能住人。对方连夜赶回来赔礼致歉，并承诺全盘承包房子的重新装修。穆扎卡郁闷归郁闷，但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，无奈之下暂时先到朋友家，准备在借住的同时尽快找到短期租房。
今天被他找到了。
穆扎卡四下打量着，房子好是好，然而租金低的好像有些过头了。
“租金低的有些过头了。”
有人把他心里话说了出来，穆扎卡低头，一个小女孩睁大眼睛打量着自己，嘴里嘟囔着好年轻的人怎么长了满头银头发，少白头好可怕哦。
“嘿，你知道租金为什么这么低吗？”小女孩表情促狭。穆扎卡蹲下与她平视，“不知道。不过，你好像能告诉我？”
“是因为，这间房子，会闹鬼哦。”
“之前的大哥哥就是被那只鬼吓跑的。离开的时候说着什么，恶魔的眼睛，好可怕...”
这又是哪里编来吓小孩的都市怪谈啊？穆扎卡失笑，说，“没关系，见到鬼的话我会把他打跑的。别人说我打起架来比鬼还要恐怖。”
“切。”小女孩一脸嫌弃，明显是不相信的表情。
“那你见过那只鬼吗？”
“没有啊，鬼都只在房子里生活的，我可没进去过。”小女孩做了一个鬼脸，“算啦，那么祝你们好好相处喽。”
穆扎卡站起身来，看着跑开的孩子的背影，在转角拐了个弯，不见了。
3.
收拾好行李已是傍晚。草草解决一顿饭，穆扎卡便歪在沙发上睡着了。
浅眠了一会儿，他姗姗醒来。
他看了眼手机，被屏幕的亮光刺激的睁不开眼。现在是凌晨五点，他打算趁着黎明来临之前先去冲泡一杯速溶咖啡。
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来，为驱走夏夜热度而开的风扇，声音戛然而止。室外的霓虹照进房内，将视野所及分割成一个个抽象的，明暗不同的影块。
影子。
有什么东西飞快的划过脑海，微妙的既视感转瞬即逝。
在哪里见过......的什么，影子？
不记得了。
从某个时间开始，穆扎卡开始渐渐忘记某些事情。
大概忘记的都是不甚重要的吧。
睡眠不足的穆扎卡感觉精神有点恍惚，他倒回沙发里发起呆来。
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。直到手机设定好的闹钟滴滴地响起铃声，他慢慢起身，准备去厨房找一个干净的杯子。
余光撇到一旁的落地窗。窗户关着，窗帘没有拉，偶尔有鸣笛声传进耳膜。却有什么微妙的东西，在缓慢渗透，涌动。
......不对。
穆扎卡猛地扭头看向窗户。
于是，他看到了，恶魔猩红的眼睛。
4.
穆扎卡吓了一跳，不由往后退了一步。脚跟踢到坚硬的桌角，疼痛如约而至，让他冷静下来。
唔，很好，闹鬼的事，还真不是空传。
无神主义的穆扎卡，以一种好奇又带点恐惧的心理看着这只鬼。
显而易见，这是一只男鬼。除了飘在空中，轮廓有点透明，面孔俊美得过分，他与正常人类别无二致。黑色的发，红色的眸，比自己稍稍矮一些的身量，转过身来直视自己的淡漠眼神。
好像并没有攻击性。之前的房客，多半是看到那双眼睛就吓破胆跑出去了吧。
花了几秒钟接受这个不科学的设定，穆扎卡觉得，这么个情境下，自己应该说点什么。
“咳，我说，就是你吓跑了之前的人？”
说完穆扎卡就后悔了，这什么破开场白，你平时的魄力呢！
“...不是。”
“什么？”
不用照镜子，穆扎卡就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白痴。
“我没有吓他。”鬼顿了顿，似乎在斟酌词句，然而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只是让一切变得更加诡异罢了，“只是看他一眼。他就跑了。”
看来还是一只没有自觉的鬼。
“那么，你，也许，我是说，应该，不是人吧？”
“嗯。”
...这个嗯是什么意思，是是还是不是，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？
看到穆扎卡好像没有明白，那只鬼面无表情地补充道，“我已经死了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在这里？不应该被死神带走吗？”
“我身上执念太强。”
关于这个穆扎卡还是懂的。只有执念消除，灵魂才能毫无留恋的离开这里，进而转生。
确定了因缘就好办了。穆扎卡觉得这只鬼很有趣，虽然面无表情，但是自己就是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，忍不住就想逗逗他。
居然想逗一只鬼，穆扎卡你真是越来越危险了。
“我也许可以帮你。我是穆扎卡，你的名字？”
“卡迪斯·艾特拉马·迪·莱杰罗。”
5.
交换名字之后，同一屋檐下的一人一鬼开始熟络起来。
穆扎卡渐渐知道了莱杰罗作为鬼的一些事情。比如，他可以自己控制是否在人前显形。
穆扎卡认为这种技能简直就是开挂。
隐身可以干什么？可以干♂的事太多了。穆扎卡想我也好想变成鬼哦。又能飞又能隐身。开心的时候可以上天，不开心的时候可以跑去吓人，然后就开心了。
莱杰罗：开挂是什么？
穆扎卡问莱杰罗，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？
不记得。
看来唯一的缺点就是会失忆。
穆扎卡胡思乱想着，视线停在莱杰罗暗红的眼睛上。
总感觉这家伙的眼睛，有一种诡异的美感。
红色的。泛着水光。如同鸡尾酒里泡着的樱桃。
...不不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联想。
直觉不能再继续下去，穆扎卡咳嗽一声，想要随便说点什么摆脱尴尬。
“莱杰罗，你见过沙漠吗？”
莱杰罗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看着对方。
穆扎卡：他的表情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。
“你没有去过吗？哎呀，你绝对想象不到，那里到处都是沙子，连风都带着砂砾的味道。”
“！”
莱杰罗稍稍惊讶的表情取悦了穆扎卡，于是他兴致勃勃地说下去。
“沿着那个方向继续走，会到达一个只有冰和雪的世界，那里非常冷，常年都冻着冰......”
“喂莱杰罗，你这表情什么意思，我可没骗你...”
“...”
“这是真的！”
6.
莱杰罗是路痴。
穆扎卡不久后知道了这一事实。
“莱杰罗，既然你是在这房子里作为鬼苏醒，那你从这里出去过吗？”
莱杰罗的背影不正常的僵直了一下，慢慢地，慢慢地，他摇了摇头。
“为什么？你不觉得闷吗。”
莱杰罗没有说话。
穆扎卡以霸道总裁的姿势坐在沙发上，表情变了变，“难道，是因为......”
“你是见光死？”
莱杰罗：见光死是什么？
后来亲眼目睹了莱杰罗在房子里来回游荡却总也找不到大门的情景，穆扎卡这才明白。
“原来你是路痴。路痴还这么严重...噗。”
莱杰罗发动技能【面无表情watching you】。
穆扎卡憋笑几乎憋到内伤。
真是。怎么能这么可爱啊。
穆扎卡走过去，本来想帮他指指路，然而看到莱杰罗难得稍稍迷茫的表情，身体不由自主抱了上去。
这个身高，刚好能圈在怀里。
不对，刚才那种微妙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。
怀里的鬼投来不解的眼神，穆扎卡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，忙不迭松开对方。
“咳，需要帮助的话，你可以找我。”
莱杰罗依旧直视着穆扎卡。穆扎卡只觉自己在这坦荡荡的目光之下无所遁形，就连那一点不可言喻的小心思都毫无保留暴露在空气里。
最后莱杰罗还是什么都没说。
穆扎卡安慰自己，还好他什么也没感觉到。
自己还能有什么奢望呢。
不过是一只鬼罢了。
7.
后来穆扎卡开始教莱杰罗一些关于方位感的事。
“厨房在卧室南边。”
莱杰罗：嗯。上北下南。
“浴室在卧室东边。”
莱杰罗：嗯。左西右东。
穆扎卡：......他说的也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。
最后莱杰罗勉强能找到大门的方位。穆扎卡觉得教路痴认路真是一种酷刑。
莱杰罗在房子里兜兜转转几个来回，渐渐朝门的方向靠拢。面无表情正大光明的迷着路，让穆扎卡也觉得这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。他双手环抱站在他身后，看着他终于一步迈出门去。
那个人站在门外沉默了一会儿，总是面瘫的脸颊浮上淡淡一层红晕。
然后他转过身，对着穆扎卡笑了一下。
说是微笑，其实也不过是微微勾起唇角罢了。
穆扎卡靠在墙上，想着是不是应该给点奖励。
...等等，在这之前，这个表情，有点可爱。
于是打定注意的穆扎卡凑过去，凑过去，然后低头吻了他。
穆扎卡：鬼的嘴唇原来是这么软的啊。
天将黑，两个人被最后的余晖温柔的圈在怀里。走廊里有刚放学的小孩经过，清脆的声音叽叽咋咋，妈妈，这两个人在亲嘴耶。女人一把捂住孩子的眼睛，非礼勿视，那是基佬。
“莱杰罗，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。”
“...我已经死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时间快到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我会走。”
“我知道。所以呢，还有要说的吗？”
“...没有。”
穆扎卡关上门，把莱杰罗压在墙上重又吻了下去。
8.
这天晚上没有月亮。
楼下，一个人影鬼鬼祟祟，来回转悠。
听说这楼上新住了一个很有钱的男人，他观察了好几天，终于锁定位置，准备今晚动手去那个倒霉家伙那里顺点东西。
顺着管道爬到二楼，推了推窗户，哈哈有钱人都是傻X，晚上睡觉连窗户都不锁，倒是省了自己很多事。
人影轻手轻脚翻进屋子。刚刚站稳，感觉脖子有些痒，他抬手抓了抓，感觉有什么丝状的东西。
该不会是蹭上蛛网了吧，真晦气。
他不耐烦的往后扭头，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猩红双目。
...什......什么玩意儿？！
一个人一样的东西，倒悬在空中，头发垂下来，那双恶魔一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。
“...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！！！”
第二天，穆扎卡将人扭送到警局。
警局的人对他出乎意料的热情，又是寒暄又是端茶倒水，好像彼此已经熟识多年。
可是自己没有关于这里的丝毫记忆。
昨晚半夜被吵起来，他有点睡眠不足。趁着精神恍恍惚惚，他向一众热情的警员打了个招呼，逃一般离开。
“穆扎卡前辈，看起来精神很不好。”
“想来经历了那样的事，态度冷淡一些也是正常的。”
“唉......”
“毕竟是自己的爱人——”
“喂，那边几个警员嘀咕什么呢，赶紧工作！”
“啊啊是！”
连连道歉的警员抽空看了一眼门外，发现穆扎卡已经走远了。
9.
莱杰罗最近迷上了泡面。
作为鬼，自然不能吃饭，可莱杰罗就喜欢看泡面慢慢发胀的过程。这种事明明很无聊，可是看在穆扎卡眼里，只会觉得自己喜欢的人真是又有趣又可爱，像个小天使。
恋爱中的人都是智障。穆扎卡也逃脱不了这个定理。
他喜欢一切有意思的东西，尤其是和莱杰罗有关。
于是他带莱杰罗去看了超市里各种各样的泡面。他看着那个人充满兴味的眼睛，他牵着那个人没有体温的冰凉的手，心里突然冒出自私的念头。
他如果不是鬼就好了。
他如果能永远在这里就好了。
有什么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，弹光，血光，枪声，脚步声，撕心裂肺的怒吼声，从灵魂深处传来，掀起滔天巨浪，余韵在空荡的胸腔里回响。
回神的时候，穆扎卡已经拉着莱杰罗回到公寓走廊上，他低头，看到自己手里提了一只袋子，里面满满当当全是泡面。
...算了，莱杰罗喜欢就好。
“啊！是少白头的叔叔！”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，两人一起回头，是穆扎卡第一天遇到的小女孩。
“...都说了我不是少白头。”
“不管啦，你见到那只鬼了吗？你有没有把他打跑？”
不不当然不。怎么能打跑，心疼还来不及呢。穆扎卡在心里悻悻的回答。
幸而小女孩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别处，“这个帅帅的大哥哥是谁啊？是叔叔的客人吗？”
“为什么他是哥哥我就是叔叔？”
“哎呀真是的，叔叔竟然给客人吃泡面。”小女孩不满地鼓起脸，“要是我，就把最好的东西给大哥哥。”
莱杰罗看了看难得无语的穆扎卡，回过头对着小女孩友好的笑了一下。
“决定了，大哥哥，下次见面的时候，我想把我的小熊送给你，说好了哦。我回家啦，再见！”
小女孩噔噔噔跑开，穆扎卡看着她的小辫子在肩上一跳一跳，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“她还真是喜欢你呢。”
莱杰罗，有时候意外地招小孩子的喜欢。
10.
早上，忘记关水的楼上住户给穆扎卡来了电话。手续已经办好，只需穆扎卡回去将原来的家简单收拾一下，就可以开始重新装修。
“莱杰罗，我们可以回家了。”
那只鬼站在窗前，沉默地望着窗外的世界，就像他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。莱杰罗没有回答，穆扎卡也没有在意，他知道他不太喜欢说话。
两人驱车回到原来的家。穆扎卡看着被水泡坏的壁纸，说不心疼是骗人的。冥冥中好像记得，是某个人帮他挑选了这个壁纸，不过他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人究竟是谁。
忘记的，都是不甚重要的。
他习惯于这样安慰自己。
“穆扎卡。”
他听到莱杰罗在叫自己，声音透过隔断，显得有些失真。
他循着声音走到书房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这是什么？”
书桌上，一个弹壳孤零零地躺在那里，上面残留的血已变成陈旧的暗红。
“啊，这个是弹壳，它打中了...”
打中了什么？
那片沉郁已久的黑色潮水蠢蠢欲动，猛地打将过来。
穆扎卡猛地停住话头，眼前突然开始一阵阵发黑。
11.
...那是什么？
他看到了一段很久远的记忆。
他看到自己穿着警服，面目狰狞，与上司模样的人大声争论。
“不行。我绝不同意让莱杰罗去做卧底！”
“穆扎卡，这是决定。”
“你以为我会管你狗屁的决定？”
“行了穆扎卡！你们两个能坐到今天这个万人之上的位子是因为谁？希望你摸着你的良心好好想想。”
“呵。你必须把人选换成我。否则等到上面施压，你就会停止那梦一般的屁话了。”
“你...！”
他看到自己褪下一身警服，打扮成地痞流氓的样子。
跟警服比起来，好像这一身才更适合自己。他满意地笑了。
几乎是本色出演，他很快取得了头领的信任。一切顺风顺水，日期渐渐接近收网的那一天。
就快回家了。他这样想着，满心都是那个人的身影。他已经许久未见他那总是沉默不语的爱人，思念几乎将他逼疯。
那天头领突然下了命令，要求自己带一队人去帮助被捕的重要同伴越狱。
哼。不过是一群疯狗在苟延残喘罢了。
地道里没有光，他看不到任何东西，只能听凭听觉的支配。不料前方突然开始骚动，他皱起眉头，看来遇到了警察。周围乱成一团，他准备悄悄后退，一个人慌张地撞上来。
“喂，你不是有枪吗，拿出来啊！”一只手摸出自己衣服里的枪并迅速上膛，他心道不好，想要劈手夺过，混乱之中扳机被按动。
枪响了。
第一声炸开，很快就有了第二声，第三声。枪声越来越杂，如通往地狱的门叩。
终于有警员嚷嚷着拿出了手电，一声喝下，地道里亮如白昼。
有血迹染上他的衣服，不知是他自己的，还是别人的。不过这都不重要了。
他脑子一片空白，眼神呆滞，望着对面。
不。
一瞬间他听到了上帝的嘲笑声。嘲笑他的不自量力。
不要。
黑发的青年躺倒在地，他暗红的眼睛还没有阖上。周围人围了一圈又一圈，急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，可是他再也不能回应。
穆扎卡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离那里。
后来收网日期提前，正义的一方大获全胜。
后来穆扎卡递交了辞呈，走出警局从此再也没有回头。
12.
眼前依然是桌上那个孤零零的弹壳，穆扎卡抬手摸了把脸，触到两行冰凉的水渍。
“想起来了？”莱杰罗依旧面无表情，冲他眨了眨眼。
“是啊...还以为再也不会记起来。”脸上的肌肉僵硬又迟钝，穆扎卡硬生生扯出一个微笑，却像小丑一般可笑。“你呢？应该早就想起来了把。”
“你第一次亲过来的时候。”
莱杰罗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透明。
“抱歉，看来是我的执念把你硬留在了这里。”
莱杰罗没有接话。
“你要走了对吧。”
“嗯。”
穆扎卡低声笑起来，那双湛蓝的眼睛第一次被一种叫温柔的东西填满。
“那就走吧。我不该留你的。”
“一路走好不要迷路啊。”
“下辈子再看到我，记得要绕道走。”
“你得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。”
莱杰罗点点头，又摇摇头。
“对不起。莱杰罗。”
“最后，让我抱抱你吧。”
渐渐透明的人影没有说话。沉默了一会儿，他还是向着张开手臂等待着的银发男子走去。
穆扎卡抱着怀里的虚浮。他吻了莱杰罗的额头，虽然他并没有接触到什么。安静了一会儿，穆扎卡松开莱杰罗，看着他脸上带着红晕却依然镇定地走到窗边，他笑了。
“卡迪斯·艾特拉马·迪·莱杰罗。”
“我喜欢你。”
“但是，还是把一切都忘了吧。”
最后一句，不知是说给他，还是说给自己。
莱杰罗站在虚空里回头看他，面无表情说了零星几个字，却没有声音传过来。
穆扎卡的视线停在莱杰罗暗红的眼睛上。
他一直觉得他的眼睛有一种诡异的美感。
红色的。泛着水光。让他想到鸡尾酒里泡着的樱桃。
时间到了。
那个影子消失在夕阳灿烂的余韵中。
穆扎卡的视野里，世界开始天旋地转。所有颜色杂糅到一起，最后都融成一个孤单的影子。
一个承担了整个世界的，无言的，空落落的，孤单的影子。
13.
那个租来的公寓，后来穆扎卡回去过一次。
他又遇到了那个小女孩。
穆扎卡蹲下身来，发现小女孩的神情有些落寞。
他揉揉她松软软的头发，问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大哥哥怎么不在？”
穆扎卡的手突兀的停住。
“他去了一个有点远的地方。”
“可是，我说过要送大哥哥小熊的。”
穆扎卡收回了手，他想说点什么，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“那天回去的时候，我找不到它了。”
“妈妈说，小熊的眼睛坏了，鼻子也坏了，它陪我的时间太久。然后它死了。”
“所以妈妈把小熊给了收旧东西的人。”
“我的小熊，死掉了。”
沉默了一会儿，小女孩抬起头，直视穆扎卡的眼睛。
“叔叔，你也有死去的很珍惜的东西吗？死去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啊？”
“有。”穆扎卡看着远方，目光放得很远，却又不经意想起某一天在走廊里的那个吻。“可我无法想象。他永远都没有清醒过来，所以他没办法告诉我那是什么感觉。”
他们的交谈停止了，直到这座城市缓慢的进入黄昏。
“不过，叔叔。妈妈对我说了一些话，我不太明白。”小女孩突然开口。
“妈妈说，如果你想念它的话，它就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接近你。”
“我觉得叔叔可能会明白吧。”
“好啦，我要回家吃饭了，叔叔再见~”
小孩子就是小孩子。情绪来得快，去的也快。穆扎卡眼神追着那个小小的身影，莫名的有些羡慕。她的小辫子在肩上一跳一跳，然后她也消失了。
穆扎卡没有动。他看到太阳落到地平线下，拖曳著整个天空和世界进入黑暗。
那天下午，小熊死去了。夕阳死去了。天空死去了。莱杰罗也死去了。这个空荡的世界就像在不断地，持续地死去一般，所有的东西变成血红色。从远方的天空、到他脚下的地板、到某个人暗红的眼睛。
连他的沉默也是红色的。
有人说，所有的东西，看起来都很漂亮，当他们快要完全消失时。
穆扎卡觉得再正确不过。
他也是。
他们也是。
14.
搬家实在是很累人的事。穆扎卡擦擦汗，头疼地想。他抬头招呼道，“大家辛苦了！今天晚上都别走啊，我亲自下厨请客！”
“哇，前辈好厉害！”
“喂喂，你做的东西真的能吃吗。”
“前辈，不会是黑暗料理吧。”
“啧，再多嘴你们几个就把酒钱包了。”
“啊啊对不起！我们都是好心来帮前辈的啊！”
“虽然您辞职了，您依然是我们的前辈，要照顾照顾我们后辈不是吗...”
“啰嗦！”
夜深。
闹市一般热闹的聚餐刚刚结束。地板上横七竖八躺着死尸，空酒瓶扔的到处都是。
...明天收拾起来又是一场恶仗。
角落里有一个声音小声嘀咕，今晚穆扎卡前辈怎么喝那么多酒，不要命一样，果然还是...
那个声音没有说完就被人制止下来，停顿得突兀。
就像某些故事，注定有一个令人扼腕遗憾的结局。
15.
穆扎卡歪在沙发上睡着了。
浅眠了一会儿，他姗姗醒来。
他看了眼手机，被屏幕的亮光刺激的睁不开眼。现在是凌晨五点，他打算趁着黎明来临之前先去冲泡一杯速溶咖啡。
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来，为驱走夏夜热度而开的风扇，声音戛然而止。室外的霓虹照进房内，将视野所及分割成一个个抽象的，明暗不同的影块。
影子。
有什么东西飞快的划过脑海，微妙的既视感转瞬即逝。
在哪里见过......的什么，影子？
不记得了。
从某个时间开始，穆扎卡开始渐渐忘记某些事情。
大概忘记的都是不甚重要的吧。
睡眠不足的穆扎卡感觉精神有点恍惚，他倒回在沙发里发起呆来。
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。直到手机设定好的闹钟滴滴地响起铃声，他慢慢起身，准备去厨房找一个干净的杯子。
余光撇到一旁的落地窗。窗户关着，窗帘没有拉，偶尔有鸣笛声传进耳膜。却有什么微妙的东西，在缓慢渗透，涌动。
窗前没有人。
那里什么都没有。
这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他却总觉得像缺了点什么一样，又想不起来。
下意识地，穆扎卡觉得窗前应该站着一只鬼。那应该是一只男鬼，黑色的发，红色的眸，眼神淡漠，脸上总是没有表情。身量稍稍比自己低一些，抱住的时候刚好能圈在怀里。
穆扎卡不知道无神主义的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幻想，居然觉得会有这样一个鬼存在。
心里有钝钝的痛感。沉默的，无声的。影子一般，却愈发尖利起来。
他在沙发上翻了个身，蓦地发现自己一直在低声重复念叨着什么。
那是一个名字。
“卡迪斯·艾特拉马·迪·莱杰罗。”
穆扎卡魔怔一般，一遍一遍，认真地重复着每一个音节。他的声带不知疲倦地震动，直到那串音律完整的拼起来，如同永生永世纠缠不休解脱不得的魔咒。
“莱杰罗。”
路痴就乖乖待我身边不要乱跑。
“莱杰罗。”
你迷路去了哪里。
隐约有听到的人走过来，低声对自己说了什么类似于不要再想念莱杰罗的句子。他没听清楚。
他想，他确实的——确实的需要使自己清醒。
但他清楚自己无法逃离。
你已经失去他了。
完完全全，失去了。
得不到的。背向而驰。亲手推开的。连怀念都不敢说出口。
穆扎卡缓慢地，缓慢地，用手盖住眼睛。
他几乎要痛哭起来。
-End-
